優秀的兒童文學,提供的是什麼

2020-07-10 13:24:00來源:光明日報

  很多成年人對童年時光漫長暑假最深刻的記憶,除了暢快的遊戲,就是入迷的閱讀了。然而,隨著時代的快速發展,如今,閱讀,尤其是無功利閱讀的時間,正面臨其他教育形式和娛樂媒介的搶佔。但我們卻還是本能地推動孩子去閱讀,去讀適合他們的讀物,尤其是兒童文學。那麼,優秀的兒童文學究竟應該是怎樣的?它能給我們的青少年一代提供什麼?

  想象力的展開

  兒童的身心舒展與健康,是首先必須考慮到的。因此,我們必須交付給他們心靈的自由,即自由翱翔的想象力。

  想象力意味著對未知世界的探索。前不久去世的當代科普作家葉永烈,不僅以其參與編寫的《十萬個為什麼》喚起了一代代人的求知探索欲,其科幻名著《小靈通漫遊未來》也風靡了一個時代。小説寫于1961年,1978年8月由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是新時期第一部正式出版的科幻小説。小説敘述一位小記者“小靈通”,到未來市進行一番漫遊的見聞,堪稱未來世界的“清明上河圖”。太陽能成為主要能源,“未來市的每一座房子,都能自己發電。因為它們的屋頂,都是用一種銀灰色的‘硅片’做成的太陽能電池”。交通工具是一種新的“飛車”:“幾乎每家每戶都有飄行車,每個人都會開這玩意兒。”糧食、蔬菜、肉類都在工廠裏生産,以至於出現了“農廠”這種農業工業化的極致,改良的西瓜切開來足有圓臺面那麼大。塑料、電子手錶、嵌入式助聽器、隱形眼鏡、汽車電影院、人工降雨,在現實生活中已經大規模實現。人造器官移植、人造大米、人造肉、彩色綿羊和彩棉、基因工程依然是當代想象力的前沿。

  凡爾納《海底兩萬里》持久地佔據閱讀書單的一角,因為抒發了人類對於未知世界的探索精神。凡爾納參觀過巴黎世博會,將潛水鐘、電力、照相術、開鑿中的蘇伊士運河、希臘獨立運動、印度民族解放運動與冒險小説的底色相糅合,講述了超時代電力潛艇的世界之旅。八米長的大章魚、用來釣海龜的魚、電鰩、烏翅真鯊、海蜘蛛、硨磲、麵包果、左卷貝、海底煤礦、海藻製成的書信紙、放射高壓電的子彈……此書啟發了一代代人的想象力,乃至後來另一科幻大師威爾斯充滿狂想的《時間機器》,最初就命名為《時間的鸚鵡螺號》。

  以“漫遊”形式拓展想象力邊界的作品所在多有。凡爾納在《地心遊記》《環遊地球八十天》《從地球到月球》《太陽系曆險記》中屢試不爽,更早的還有羅馬作家盧奇安的《真實的故事》和斯威夫特的《格列佛遊記》。馬克吐溫的《在亞瑟王朝廷裏的康涅狄格州美國佬》寫一個美國人穿越時空來到中世紀。主人公漢克輕而易舉地登上了6世紀亞瑟王朝的“首相”寶座,教導古代的劍客使用機械、槍炮、電力、電報、印刷術和自行車,並著手進行各項改革,試圖把中世紀的英國變成現代民主國家。幽默是此書最大的看點,比如形容女子話癆:“歇歇吧,孩子。你繼續這樣説下去,全國的空氣都要被你用光了,國王明早還不得上國外進口去?國庫空虛啊。”比如主人公漢克思念自己在現代社會當接線員的戀人,最後孩子被陰差陽錯地取名叫“喂,總機”。幸虧主人公後來被刺,否則不知要把英國歷史搞出怎樣的亂子。

  瓦爾特莫爾斯《藍熊船長的13條半命》帶領讀者進入幻想和幽默的世界。在一個名叫查莫寧的大陸上,智力是傳染病,沙塵暴是有形的,海市蜃樓可以居住,城市會飛上天空……小説言之鑿鑿地虛構出了整個架空世界。在所謂“阿卜杜納赫蒂博士”編的《查莫寧及其周圍地區的奇跡、種群和怪異現象百科全書》中,不僅有史前地貌、天文、物理、生物學、海洋學、氣象學、文學、數學、音樂、哲學,還有鮮為人知的黑暗學、魔鬼學、森林學、沙漠學。船怪、坑道鬼、會説話的波浪、霸王鯨、美食島、救生恐龍、獨眼巨人鮑老克,帶著古怪的幽默感陸續登場。尤其是沉迷于戲劇性的救生恐龍,簡直是好萊塢電影“最後一刻救援”情節的“死忠粉”。它必須要等到遇難者命懸一線才從天而降、出手相救,否則就自感不夠震撼、不夠排場。偏偏此君又是高度近視,往往到了最後一刻才慵懶地起飛,卻飛錯了方向——幸虧有騎在背上的藍熊擔任領航員。

  在康德看來,想象力是再現不在眼前事物的能力。這就為孩子的心靈打下了一輩子的超越性的基底。想象力不僅包括狂想,還包括超越性思考——眼前的不愉快、齟齬、矛盾,都可以用“想象力”進行超越性地思考與解決。阿斯特麗德林格倫的《長襪子皮皮》用最大的快樂掩蓋著最大的悲傷:皮皮的母親很早就去世,而父親也在海中失蹤。當然皮皮永遠拒絕相信真相,只是強調父親已流落荒島,當上了黑人國王。“我的媽媽是天使,我的爸爸是黑人國王,有幾個孩子能有這麼棒的爸爸媽媽呢!”皮皮始終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進一步,我們可以説,皮皮擁有的不盡財富與超人力量,也是小説家利用想象力為她編造出來的。想象力因此是心靈的庇護所,它保護著現實世界裏一無所長的每一個皮皮。想象力由此具有了心靈庇護所的作用。

  審美的熏陶

  重提審美在當代兒童文學中的重要性,是堅信人的成長必須來自一定的勞動。人通過改造自然,實現主體力量的對象化,並在這種勞動中反向改造自身。我們舉鐵流汗,才能健身塑形;通過心靈勞作,獲取到的審美愉悅,才能獲得心靈成長。

  追求審美相比于追求“爽”或“快感”,首先的區別在於有難度。有難度,故而有益。以曹文軒幾部小説的開篇為例。《狗牙雨》開篇是懸念,“杜元潮是五歲那年來到——準確地説,是漂到油麻地的。”《根鳥》展示了根鳥與鷹的雙主角對戲。物、我呼應與互動,以文學方式詮釋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概念。《山羊不吃天堂草》開頭是明子半夜迷迷糊糊醒來找廁所,提供了“半睡半醒”精神狀態的描寫範例。單從這幾個開頭,就知道這類用心的兒童文學不同於單純講“故事”的爽文,避免平直淺白,具有審美的難度。

  追求審美就意味著追求“微妙”的美學。“微妙”意味著意義的多樣性,它促使心靈進行更多的思考。聖埃克絮貝裏《小王子》全書瀰漫著一股罕見的憂鬱氣息。玫瑰花每天以她敏感多疑的虛榮心折磨著小王子,一直到小王子逃之夭夭。然而驕傲的玫瑰花強顏歡笑,甚至天真地亮出她僅有的四根刺,表示自己有爪子,並不懼怕大動物。此時小讀者難免感到情緒蕪雜,心弦為之瑟瑟顫動。

  小王子經歷漫長旅途到了地球,領悟到玫瑰花對自己的情意,決心返回自己的星球。他讓毒蛇“幫助”將他咬死,以便讓靈魂返回星球:“小王子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站了起來,往前跨出一步,只見他的腳踝邊上閃過一道黃光,片刻間他一動不動,他沒有叫喊,他像一棵樹那樣,緩緩倒下……”本應歡歌載舞的大團圓,卻刻意籠罩了悲壯的氣氛,作家為什麼這麼寫?這個結尾的微妙之處,就在於用憂傷的氣氛攪擾讀者去進行無盡的思索:是否世上真的存在所謂皆大歡喜的結局?

  審美還具有道德的指向性。曹文軒《草房子》中有一個人物叫禿鶴,從小頭上就不長頭髮。“禿頭”作為生理缺陷,往往被許多文學影視作品所醜化,禿子也被當作異類承受著別人的目光。但《草房子》卻刻意將“禿頭”審美化。“那些禿頂在楓樹下,微微泛著紅光,遇到楓葉密集,偶爾有些空隙,那邊有人走過時,就會一閃一閃地,像沙裏的瓷片。”“雨沙沙沙打在竹葉上,然後從縫隙中滴落到他的禿頭上。”“桑桑覺得禿鶴的頭很光滑,跟他在河邊摸一塊被水沖洗了無數年的鵝卵石時的感覺差不多。”

  “審美化”背後是對他者、弱者的關懷。春節期間油麻地小學接到匯演任務,劇本找好了,卻沒有人能夠扮演反派偽軍連長。因為這個偽軍連長是個禿子,而且必須、只能是個禿子——他的許多臺詞、動作、情節都與“禿頭”緊密相關。眼看演出要落空,最後居然是禿鶴毛遂自薦。蔣一輪老師拿著信的手當時顫抖了,桑喬校長也深深被觸動。禿鶴最忌諱別人談論他的禿頭,然而,他就是為了集體貢獻出了最讓自己尷尬的禿頭。晚上,禿鶴把自己打扮成那個偽軍連長,到院子裏,借著月光,反反復復地練著。他將大蓋帽提在手裏,露著光頭,驢拉磨似的旋轉著。隆冬季節,身著夏裝,一直練到額頭見汗。演出當日,禿鶴演得一絲不茍。他腳蹬大皮靴,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從桌上操起一把茶壺,喝得水直往脖子裏亂流,然後腦袋一歪,眼珠子瞪得鼓鼓的:“我楊大禿瓢,走馬到屠橋……”禿鶴的自我犧牲換來了演出大獲成功。

  結束後,禿鶴孤身一人來到水邊,嗚咽起來。“紙月哭了,許多孩子也都哭了。純凈的月光照著大河,照著油麻地小學的師生們,也照著世界上一個最英俊的少年……”這裡禿鶴的哭,是卡塔西斯式的凈化,是心中鬱結的宣泄,也依然帶有不甘與委屈。推而廣之,月光、嗚咽、乾淨的少年,這樣的情節與場景,將會對孩子産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引導我們帶有同理心地對待他者與弱者。從而,通過審美完成對我們道德感的喚起。

  在這個意義上,兒童文學的審美熏陶,不僅帶有智力屬性,還帶有道德屬性。

  文化的積澱

  兒童文學閱讀既需要循序漸進,也需要“提前打底子”。不能割裂看待每個階段的特徵,始終保持高質量的輸入,給人格打上文化的底色。我們相信,這些塵封的記憶,多年之後會因為某個外來事物的刺激,在記憶深處再度發光。

  有時候,兒童讀物是我們趨近經典的橋梁。對於西方文化而言,莎士比亞無疑是一座文化寶庫,只是小讀者長期苦於沒有進入寶庫的鑰匙。英國美文家查爾斯蘭姆寫過詩歌、傳奇、劇本、莎劇論文和美術評論,深受周作人、梁實秋、呂叔湘等老一代文人的喜愛。蘭姆與姐姐合作撰寫《莎士比亞戲劇故事集》,以散文體將莎翁重要戲劇做了淺白的改寫,為兩百年來東西方小讀者初步接觸莎士比亞立下汗馬功勞——例如蕭伯納就是該書的重要讀者。莎士比亞流傳到中國,也是此書率先登陸:1903年上海達文書社用文言文選譯其中10個故事,取名為《澥外奇譚》,第一次把莎士比亞的戲劇以文言章回體介紹給中國讀者。1904年,商務印書館方才出版林紓和魏易用文言文合譯的《莎士比亞故事集》全譯本,題名為《英國詩人吟邊燕語》。對於中國小讀者而言,起到類似橋梁作用的,還有《DK莎士比亞百科》——每一章講述莎士比亞的一部戲劇,包括主題、主要人物、幕場安排、情節概要和歷史背景與影響,並在孩子可理解的範圍內對做了精彩注解和主題延伸。

  更多時候,文學經典本身就適合孩子進行閱讀,並初步體味文化的魅力。如果西方社會往往通過分級閱讀和橋梁書接觸“西方正典”,那麼中國讀者對於經典文學文化則更多采取直接接觸。我們接觸傳統文化,往往從一些古典神魔小説入手,例如《西遊記》。其價值絕不僅在於一個個“打怪通關”的故事,或者那些容易被“讀後感”所捕捉的“人物品質”。《西遊記》暗藏的文化符號博大精深,閱讀的同時就是對中華傳統文化“解密”的過程。

  小説對佛家修行過程進行了象徵化的描寫。修行即修心,悟空追隨須菩提祖師進入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這是兩個簡單字謎:“靈台方寸山”指的是內心,而“斜月三星”又是一個“心”字寫法。小説第十四回,孫悟空遭遇了六個山賊,名字分別是: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這六個賊象徵著孫悟空的“六根”。悟空笑道:“原來是六個毛賊!你卻不認得我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孫悟空正是“六根”的主人,對此,孫悟空殺六賊,具有自身六根清凈的儀式意義。這一章取名“心猿歸正、六賊無蹤”,又將整個取經故事作為個人修行的象徵——控制“心猿意馬”,修成正果。

  《西遊記》人物命名與形象設計又包含了傳統道家五行思想。在五行學説看來,事物之間的聯絡,其規律就是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剋。有學者指出,悟空被稱為“金公”,既屬金,又屬火。悟能被稱“木母”,道家稱汞為“木母”,認為“真汞生亥”,亥為水屬豬,水能生木,悟能既是木,又是水。道家強調鉛汞化合,需有土相助。沙僧別號“刀圭”,“圭”為二土相加。土使金木相交、水火調和,作用如同媒婆,故而沙僧又有別號叫“黃婆”。人物關係與五行變化呼應:悟空有金、火兩重屬性,性情急躁,與屬木、水的八戒常有矛盾。兩人之間大多數時候金克木,少數時候反過來卻是水克火,其中許多時候需要屬土的沙僧從中調和。

  《西遊記》絕不僅是佛道兩家角逐的舞臺,在故事流變過程中,儒家思想不斷滲透其中,其忠君報國、孝悌、仁義、大同等理念在西遊故事中體現得越來越明顯,最終成為了隱在背後的主導觀念。唐僧對唐王的“忠”、悟空等徒弟對唐僧的“忠”“孝”,以及取經行為背後的“事功”與“義”,才是小説在世俗層面廣泛流行的原因。

  文化積澱並非一時一地之功。這些符號如密碼一般埋藏在孩子的潛意識深處,等待未來的機緣將它解開。成為一國合格之國民,必須讓血脈丹田之中蘊藏這些本民族的“密碼”。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樣持續高質量的輸入,終有一天會讓孩子的舉手投足帶有文化氣息,沉穩、儒雅,有君子之風。

  心靈的鍛造

  兒童文學不應該僅是“給兒童看”的文學,它還應該是“成人文學”,即應當是“幫助兒童成人”的文學。當我們在童年的時期,不可避免碰到人生的窘境。考驗兒童文學價值的地方,就在於作家如何勇敢面對諸如死亡、孤獨、歧視、不幸等等話題。在小心翼翼向孩子展示人生的全貌時,提前給他們“注射疫苗”,鍛造心靈。

  如何描述死亡?艾利克斯希爾《天藍色的彼岸》,講述因車禍死去的小男孩哈裏,牽掛著爸爸、媽媽、姐姐和朋友,在幽靈阿瑟的幫助下,重返人間和他們做最後的告別。創傷性的死亡,被處理成為對生命、家人、朋友的眷戀。小男孩帶著讀者經歷了一段接受和理解死亡的心路歷程:“好好活著。別擔心我。我很好。死亡早晚總會發生,我們最終都要死。我想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早了點。但別為我難過。我很好。我又交了新朋友。我不孤單。”如何消化死亡帶來的心理衝擊?在這段心靈之旅中,讀者完成了生命教育。

  如何面對真實童年的風吹雨打?麥克莫波格的《奔向荒野》故事取材于2004年南亞大海嘯。小男孩威爾的父親在維和行動中遭遇汽車炸彈襲擊而喪生。他跟母親到印尼爪哇島度假,誰知母親在海嘯中遇難,他則被發狂的大象帶到了原始森林中。9歲的小男孩威爾,身處異鄉、父母雙亡,不得不依靠智慧艱難地在叢林之中生存下去。

  貧窮是否能夠剝奪一個人的尊嚴與善良?杜魯門卡波特的《聖誕憶舊集》是作家童年的真實寫照。父母離異,孤身寄養在遠方親戚家,與年過六旬的老表姐相依為命。儘管生活拮據窘迫,老表姐卻樂觀積極,帶著7歲的主人公忙忙碌碌一整年,就為了烤出31個水果蛋糕,表達對好心人的感謝。島田洋七《佐賀的超級阿嬤》,8歲的主人公德永昭廣跟外婆用木棒攔住河上漂來的蔬菜,出行帶著磁鐵撿拾廢鐵,生活貧窮卻知足。

  是否應該直面種族歧視?杜魯門卡波特青梅竹馬的好友哈珀李小姐,寫出一部傑作《殺死一隻知更鳥》。小説以孩童視角講述小鎮善良淳樸的人民在種族問題面前突然變得面目全非。阿蒂克斯芬奇律師獨自一人對抗整個社會的暴行,生活是粗糲的,筆觸仍然保持溫暖。

  最重要的是,不回避苦難,並在苦難中寫出人的尊嚴。以曹文軒的作品為例。《草房子》中紙月從小沒有父親,母親生下紙月後投水自盡。在“紙月求學”的段落中,外婆孤身帶著紙月來懇求油麻地小學校長,希望轉學,原因是有壞孩子欺負紙月。面對校長的詢問,紙月外婆斬釘截鐵要求轉學,卻對轉學原因吞吞吐吐。當校長表示為難後,外婆當機立斷,拉著紙月立即下跪。表面上看,外婆蠻不講理的下跪,使得校長不得不同意這樣的要求。實際上,小説把對弱者的關懷藏在暗處。當油麻地小學校長、桑桑的父親看到紙月由外婆帶著上門求助,而不是由父親或母親領著的時候,就已經猜出來紙月無父無母,心生憐憫。當外婆拉著紙月下跪,看似咄咄逼人,校長已知祖孫倆走投無路,自然會同意。桑桑母親回來時得知經過,立即表示對紙月的喜歡。母親説:“遇到颳風下雨天,紙月就在我家吃飯,就在我家住。”這樣的“喜歡”未必真有那麼喜歡,但確是真的憐憫與關心。這是母親代表小説家在小心翼翼呵護著弱者。《尋找一隻鳥》中,居住在大溪鎮的主人公羽片兒從小沒有父親,甚至認為父親是一隻青灰色的大鳥。主人公如何處理父親的缺席?羽片兒的行動是將小鎮畫滿自己心中的大鳥,並最終走出小鎮,向外流浪,踏上尋父之旅。動蕩、背叛、遺棄、孤獨、歧視,這些苦難依次在曹文軒筆下出現,而人物的尊嚴感和力量感恰恰在這一背景下緩緩升起。正如國際安徒生獎頒獎詞中所言:“曹文軒的作品讀起來很美,書寫了關於悲傷和苦痛的童年生活,樹立了孩子們面對艱難生活挑戰的榜樣,能夠贏得廣泛的兒童讀者的喜愛。”

  人類本能需要故事。對於兒童文學,我們強調有好故事,但故事卻不能成為終點。必須警惕的現象是,“講故事”愈發成為許多兒童文學作家和出版行業的唯一追求方向。兒童文學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故事”這門生意可以做得很大——孩子更容易天然被故事吸引,“故事”與碼洋形成悄然而緊密的聯絡。

  兒童文學不應該僅僅是“兒童愛看的文學”。至少,在“講故事”之外,我們還需要一些其他的東西。我們呼籲閱讀分級,也呼籲家長親自介入兒童的閱讀過程,期待能夠找到更多適合孩子閱讀的兒童文學。在這一漫長的探索過程中,或許想象力展開、審美熏陶、文化積澱與心靈鍛造的四個維度,可以暫時作為一種指引。

  (作者:陳思,係中國社科院文學所副研究員)

編輯: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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